文 | 杏花春雨

窗外，雪花飞舞，室内温暖如春。

艾米丽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，目不转睛地看着中文版的动画片《猫和老鼠》，这时家中的电话响了，她喊着：姥姥，我来接！她姥姥擦着洗菜的湿漉漉的手，絮絮叨叨地说肯定是你妈妈从美国打来的,你妈出差还惦记着你感冒好了没有？

艾米丽像个小大人一样接过电话，听了一会儿，喊着“哈罗”，没有听到她和妈妈说话，却听到她说： Miss Su ,I miss you ！姥姥看到她兴奋得小脸通红。啊，不是她妈妈的电话，原来是密斯苏的电话啊！

电话那头也传来密斯苏略显苍老的声音：Amily，I miss you too！

放下电话后，艾米丽給了姥姥一面小红旗：姥姥，你陪我一起跳！她开了电子琴的音响，一老一小就在《铃儿响叮当》的音乐声中舞起来。  

艾米丽等密斯苏的电话大概有10多天了，今天密斯苏终于来电话了，她怎么能不高兴啊？说起艾米丽与密斯苏之间的故事，当然得从幼儿园说起啊。

大概两周前，姥姥送她去幼儿园，在幼儿园的外间里给她换衣服的时候，她突然间迸出一句话：姥姥，我想密斯苏了！我想要密斯苏的电话号码，给她打电话！这时园长密斯萨丽和加西卡老师过来了，姥姥就把艾米丽的话告诉了她们，她们很惊讶，深情地握了一下艾米丽的小手。

是啊，每天像太阳一样温暖着孩子们的密斯苏为什么不出现了？姥姥听妈妈说，密斯苏先生去世了。本来密斯苏一直要求退休回家，陪伴生病多年的先生。因为园长密斯萨丽再三地挽留她，谁会想到，密斯苏的先生突然之间就走了，这让密斯苏痛彻心扉，无法工作了。

晚上妈妈下班了，姥姥把艾米丽要给米斯苏打电话的想法告诉了妈妈。正巧，妈妈有电话号码，就拨通了密斯苏的电话，但是传出来的是语音：有事请留言，艾米丽有些失望了，妈妈让她给密斯苏留言艾米丽在电话前留下了她甜甜的童音：密斯苏，我爱你！然后睡觉去了。

谁会想到密斯苏真的来电话了，一个沉浸在丧夫悲痛之中的老人，还为“小不点”的留言打来了电话。唉……

艾米丽的启蒙老师就是密斯苏。二周岁的时候，妈妈送她入园那天，担心她哭闹，没有想到艾米丽见到密斯苏，就像熟悉的朋友一样，马上把玩具给了她，密斯苏把她抱在怀里，摆摆手让妈妈离开，她竟然没有哭，本应该高兴的妈妈却又有些失落：是艾米莉没有良心，还是密斯苏有魔法？

从此艾米丽每天放学回家老是叨念“密斯苏”，姥姥想象着这位苏小姐一定年轻貌美，不然艾米丽怎么如此倾心于她？

直到有一天姥姥送艾米丽上幼儿园见到了苏小姐，原来是一位60多岁的老人，细高个，短发，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，脸上荡漾着笑容，一个热情如火炉般的人，感觉到她工作着是美丽的感觉。密斯苏是一位四个孩子的母亲，一生在蒙校从事幼教工作。已经到了当奶奶的年龄，还和这些屎尿都不能自理的小孩呆在一起，如果不是年轻时就崇拜意大利幼儿教育专家蒙特梭利，白发如雪的她眼神里怎么还如此地澄净啊？

渥太华的三九天，真是嘎嘎地冷，可艾米丽他们每天都到户外活动。寒风中，密斯苏全副武装地站在雪地里，领着他们玩。在她的眼里，她不是个奶奶，就是大朋友密斯苏。

西方的圣诞节过后一周，就该是中国的新年了。有一天妈妈送艾米丽上学，看到密斯苏问妈妈：你们中国人过年都有什么活动？妈妈说家里的门上要贴福字，有的地方还舞龙。回到家里，看到姥爷用毛笔在大红纸上写福字。第二天妈妈送她去幼儿园，顺便把一些“福”字带给了密斯苏。其实艾米丽班上有中国血统的孩子只有一个半，艾米丽是个混血儿，另一个是乔安娜，她是一个地道的中国娃。令人感动地是中国新年那天，宝刀不老的密斯苏和另外的两位年轻老师，给艾米丽和乔安娜舞起龙。当天，妈妈的手机里收到了密斯苏舞龙的照片，密斯苏舞着龙头，好不威风。就这样艾米丽关于年、福、龙朦胧地在她的心灵上留下了痕迹。

冬天过去了，春天来了。路边的蒲公英肆无忌惮地张扬着美丽与自信，每天去幼儿园的路上，艾米丽总要采几朵戴在头上，手里拿几朵送给密斯苏。密斯苏高兴地说：谢谢你！艾米丽！

夏天，幼儿园院子里的那棵粗壮的老松树，虬枝四散，冠盖如伞，遮住火辣辣的太阳。有一天在大树下，密斯苏抱着艾米丽，把她被鞋磨破的小脚丫用纱布包好。艾米丽不知道这是密斯苏带他们班的最后一天，因为园长又让密斯苏接手新来的小宝宝了。

艾米丽长大了，她成了大孩子了。每天看到密斯苏在幼儿园里哄着淌鼻涕，蹒跚走路的小宝宝。她就觉得自己很强大，她在家里老是对大人讲，自己的事情自己干。倒水、穿衣服、烤面包,现在又要打电话了。独立的性格也许是密斯苏培养出来的吧？

天黑了，大雪还在下着。艾米丽躺在姥姥怀里听故事，姥姥说明年带她去中国。她说：我带个朋友去可以吗？姥姥问：哪个朋友啊？密斯苏啊，艾米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……

注：本文刊载于：加州版《中国日报》2020年11月2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