瘦 灯
一首【五律】开篇：
碧海有仙峦，云绦绕路悬。
起伏穿绿隧，婉转过玄泉。
耳廓擦绝壁，轮纹印浪滩。
惊瞥林密处，山鬼闪虹桉。
话说夏威夷群岛景色旖旎，但是就地质和气候的多样性而言，茂宜岛尤为壮丽迷人。在诸多的旅游项目之中，最惊艳刺激的当属哈纳之路（road to Hana）的自驾游。
据悉，如果跟团走哈纳之路，上车之前必须签署生死合同。这就使得驾车自游，平添了几分凶险。哈纳山路陡峭狭窄，转拐急促。常年海风强劲，气候乖舛。遇到暴雨，涧流可能会冲泄路面，甚至山石滑坡。最要命的是，山路起伏蜿蜒，景色妖艳多变，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是惊艳或是惊险，从而导致司机精神错乱。2019年，两个花季女孩从200英尺高的悬崖坠车。2018年也有一位中年男子落崖。自驾游，一旦悬崖路上滑出，自己只能认命，路人也吓个魂飞魄散。聊以自慰的是，从植被茂美的高山跌入碧波银浪的海水，死，也算是死得漂亮了。
哈纳公路建于1910年，连接哈纳镇（Hana）和帕伊亚镇（Paia）。共有620个弯道以及59座桥，其中46座桥是单行车道，几乎所有的道路都是没有白线的崎岖山路。路外侧的悬崖边，都没有防护栏。所以，哈纳公路也被称为最古老最刺激的自驾之路。
以身试险者大有人在，盖因哈纳公路独特的魅力。她不仅被马克吐温称为“天堂公路”，更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评选为“全美最美丽的公路”之一。一边是太平洋浩瀚的大海、惊涛裂岸，另一边是悬崖瀑布、热带雨林。蓝天、碧海、礁岩、沙滩，加之深渊、巨树、竹林、繁花，穿插交替，目不暇接，美不胜收。
经过一番准备，我们两家四人，于2020年1月26日傍晚，飞抵茂宜岛。等取车开出机场后，整个地面已经漆黑一片。沿途几乎没有任何路灯，据说是为了防止光污染。摸黑驾驶到Paia镇的旅馆，洗洗睡下了。
次日清晨打开窗帘，一派热带景象扑面而来。高大的棕榈树轻轻摇曳，各种花草郁郁葱葱。刚刚从冰天雪地的北国过来，这突变的场景，让我们一下子兴奋起来。匆匆吃罢早饭，正式开启哈纳自驾之旅。
为避开当地人上班的车流，我们一早八点出发。几分钟便到了一片开阔的海岸。湛蓝的海面白浪翻滚，远方冲浪健儿在乘风逐流。淡青色的山廓逶迤，延伸在晨雾之中。这里便是著名的风帆冲浪胜地Ho’okipa海滩公园。
稍往前行，有一个Mile 0路牌，这就是著名的哈纳公路起点了。一头扎进去，就是Maliko海湾，路况变得狭窄起来。沿着海湾一个U型急转弯，接着又一个U转，背离海岸进入田园区域。一路有农场、苗圃，满目葱茏。走到Mile 2.1处有个新鲜水果小店，旁边小路通向一个孪生瀑布。
延哈纳公路不停顿地开车，一般需要3个半小时。沿途景点太多，小景点也就略过去了。但Mile 10.5 处的伊甸园植物园，Garden Eden Arboretum是必须要看的。虽然面积只有26英亩，但是拥有500多种热带植物，奇花异草，琳琅满目。园内最高处有一个观景台，海天苍茫，拍照打卡最佳之地。
植物园一出来，道路变得极其险峻。路的一侧山势陡峭，另一侧百尺断崖。脚下惊涛骇浪，乱石崩云。各种弯道、小桥，密集相接。在拐角处，必须要密切关注前方。必要时需要鸣笛警示，告知前方来车。一旦发现有车，便在较远的宽阔路边停下，礼让对方过车。
遇到频频出现的小桥，相邻峭壁必定有瀑布飞泻，桥面上也常会有溅水流淌。大部分瀑布前不能停车。激流咆哮着穿桥而过，直扑海面，腾起巨大的浪花。几十米的高度，望下去惊心动魄。
狭窄的道路两侧，密集生长着高大的各种树木，枝干在空中攀援纠缠。很多路段几乎变成了林荫地道，阴暗潮湿。一束束阳光斑点，瀑布般倾泻下来。不知怎的，我突然想起了越战中著名的胡志明小道，大概也就如此吧。 Mile 16.5 处，有一个凯娜植物园Ke’anae Arboretum。稍往前，Mile 16.6，左拐就是凯娜半岛。这里海浪出奇的大，轰轰隆隆，很远就听到了。礁石特别的黑，也特别的狰狞，带有一种火山气息的死亡之美。不远处的几座小山，在烟岚中若隐若现，仙岛一般。海浪从海中排泄出很多动植物残骸，形态奇异。捡到了一块巴掌大小彩玉般的甲壳，宛若天物。顺便说一下，这里卖的香蕉面包，十分可口。
返回哈纳公路，继续前行就进入了瀑布密集的路段。Upper Waikani 瀑布、三熊瀑布、Hanawi瀑布、Makapipi瀑布等等。其中Pua’a Ka’a瀑布，还是个小公园，可以停车休息。瀑布下，有人戏水游泳。
Mile 33，哈纳镇终于到了。很快找到了下榻的旅馆。落下脚后，便出去转了转。这是一个纵向两条街，横向四条街的小镇，有一个海滩湾公园和一座小灯塔。街上几乎没人，一条跛腿的小狗盯着我们看，居然还跟着走了一段路。小镇安静祥和，历史悠久，被称作真正的夏威夷。
第二天，离开哈纳小镇前往哈雷卡拉国家公园。这是一个横跨半个茂宜岛的大型公园，高端连接岛中心的火山口，低端连接毗邻海边的哈纳公路。今天两个目的地：其一，经Pipiwai Trail（戏称为屁屁歪小径）登山至Makahiku瀑布。其二，海岸边的七圣池（Seven Sacred Pools）。
小径几乎全程在密林之中。山势不算陡峭，大部分是碎石路，个别困难路段铺有木板。一路奇花异树，茂盛繁杂。基本上都是热带植物，枝体都很硕大。
沿途连绵不绝的山涧、溪流、瀑布。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遮天蔽日，时不时有散乱阳光挤进来。最惊艳的景色就是大片的竹林，茶杯粗细的竹竿儿箭矢一般密集射向蓝天。电影《卧虎藏龙》中的竹林恐怕也没有这么茂密。不久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。雨水中景色的对比度和色彩饱和度明显增强，愈发让人领略了雨林的魅力。
不时会有巨型的榕树坐落在丛林中，方圆十几米都是它的地盘儿。树枝上垂下的枝条，一旦与地面儿接触，就落地生根，发育成另一棵树干，继续开枝蔓叶。彩虹桉树也不断出现。五彩斑斓的树干，让人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。
历经1.8英里的跋涉，一路怪石嶙峋，小溪纵横，最后止步于Maimoku 瀑布。当临近那拔地而起几十米高的悬崖瀑布，游人们不禁张开嘴巴，做90度骨折式仰视，疑是银河落九天。
回程一路下山，循着巨浪的冲击声，向海滩走去。来到岸边，那著名的夏威夷海浪再度澎湃而来。浪白的出奇，水蓝的出奇。滚滚的千钧波涛，追逐着、拍打着、粉碎着，无止无休。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奇幻的魔力，让人镇定下来，只想静静的躺在海岸石板上冥思。七圣池不过几个相连的小池塘和小瀑布，远不及海边的浪花迷人。
第三日，游览哈纳公路周边的几个沙滩。红沙滩是几十米宽的月牙形状，下面的沙子呈现深红色，估计含铁量很高。黑砂滩比较奇特。砂粒玉米粒大小，又黑又亮，典型的火山岩碎粒。比较适合游泳的是Hamoa沙滩。场地宽阔，沙粒精细，礁石也不多。游泳的，晒太阳的，零零散散布满沙滩。
第四天，开车原路返回。因为这时海岸在路的右侧，驾驶要加倍小心。有了来时的经历，对规避、让路已经很熟悉了。虽然狭路相逢一个蛮横的司机，倒也有惊无险。
剩余的几日，便是跟随旅游公司的安排了。哈纳公路自驾游至此完美结束。那绚丽奔放的繁花奇葩、幽密斑驳的林荫小径、碧海蓝天的悠悠帆板，美轮美奂，赏心悦目。而那黑色狰狞的火山礁石、惊悚昏眩的断壁悬崖、曲折盘旋的险恶山路，又处处充满着凶蛮狂野。
乘赤豹兮从文狸，石磊磊兮葛蔓蔓。
云容容兮而在下，雷填填兮雨冥冥。
瑰丽而又蛮野，这不正是屈原笔下的山鬼吗？
中国日报 2023年1月14日
渥太华中文作家协会 